狂河杀鬼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周叶】永忆江湖归白发(中)

(上)

中间开了一辆破破烂烂的车,请不要嫌弃我

周泽楷挽弓搭箭,一把弓被拉成满月,右手一松,箭急飞而出,射在百步外的树上,细看才发觉那一箭竟是穿透了原本扎进树中的一枝箭,稳稳地扎到树干里。

他身边聚了一圈人,吕泊远和吴启带头拍手叫好,周泽楷脸上挂着一个略有些不好意思的笑容,他将弓随手交到旁边一个人的手里,退出人圈。众人习惯了他们寨主平时一贯的腼腆寡言,也没有谁非得拉着他继续射箭,几人推搡着接了弓的人去尝试。周泽楷在人群外站定,负手而立,他对今日晴天下雨的奇异景象的兴趣甚于射箭。

日头现下已从天空上方渐渐西移,日光穿过由一串串雨珠编成的大网,洒向山间。周泽楷被日光刺得眯了眼,惬意地享受这许久未见的太阳。

“小周。”方明华站在廊中唤周泽楷,周泽楷便向他走去。

方明华的表情有些微妙,等周泽楷走进廊中才对他说:“寨子外面有个和叶公子形容几乎一模一样的男子让人带话,说他要见叶公子。”

闻言,周泽楷面上虽无太大的表情变化,心里不禁也泛起层层疑惑。他向方明华点了头,举步便走。回到卧房一看,房里果然早已没有叶修的人影。

山寨外面有一片稀稀拉拉的桃花林,此时桃花已过了盛放的时节,只留残花挂在枝头,沐浴在日光和雨水中,花瓣更显沉重较弱。

黑衣公子执一把红伞立于花下,眉头紧锁,向他对面懒懒站着的人抱怨:“混账哥哥,每次见到你我都得被雨淋。”语气中满是嫌弃,他扯起自己的衣角免得溅上泥水,几个动作间他的右手腕一抬,红伞被他扬了起来,露出先前掩在伞下的脸。相对的俩人,面容竟有九分相似。

叶修语调稍缓,唇角带着一丝笑,道:“说得好像我见到你不会被火红的日头暴晒一样。”叶修一柄伞斜搭在肩头,那伞的伞面是白色的,伞边却是一圈红色。

叶秋瞪了一眼他的兄长,说来也奇怪,俩兄弟竟一人带来大雨,一人带来火灾。身为毕方,叶秋真的不想提他有个商羊哥哥。“你人也见了,在这儿也待了许久,怎的还不离开?好歹管一下其他地方的雨灾,你还有没有一点操守了?”

周泽楷来到山寨外,正看到两个长相几乎一样的青年在对话。那黑衣公子见他过来,煞有介事地把视线放在他身上扫了几眼,周泽楷不慌不忙地向叶修走近了几步,却始终和他们保持距离,尽量不打扰他们的对话。叶修转过身朝周泽楷笑了笑,一柄长伞在他肩上甩出一串雨花。

“谁告诉你我没有管其他地方的雨灾了?有大雨的时候我还是会去的,只不过现在的重心有所改变,去提示有雨的频率降了一点而已啊。再说凡人观测天象的能力越来越高,还有那些道士和尚以及高人提点,就算我不去一两次也没关系的。倒是你,才应该安分守己一些,不要四处游荡给人间带来祸害。”叶修对自己弟弟说话可是一点不留情,几句话又让叶秋吹胡子瞪眼,叶秋道:“你玩忽职守反倒训起我来!”

叶修笑起来,也不说话。待叶秋平息了怒气,叶秋又道:“韩文清等人已向江南追来,你可小心了。”

“他们若要抓我,我跟他们走便是,但是在他们找到这里之前我绝不会离开。你自去罢。”叶修留给叶秋一个背影,走到周泽楷身边,将他纳入伞下。

叶秋长叹一声,无奈至极,混账哥哥对这个凡人实在上心,已到了顽固不化的地步。叶秋只见那转了不知多少世,一有事情就把他兄长的魂勾去半个的凡人,接过叶修手中的伞,朝他笑了一下,俩人便并肩离去。

叶秋目送他们走进寨子,这才化为形似丹顶鹤的青羽红斑鸟儿飞向天空,转瞬不见。

“若是他地有雨,”周泽楷将伞向叶修那边送了一点,问道,“你也不去?”

“看情况了,如果离这里近的话我还是会去的。”叶修自然地接受着周泽楷的好意,也收获了寨中山贼们复杂的眼光。叶修笑着向那些偷看他们的山贼高调地打了招呼,山贼们都不约而同地有一种莫名被调戏了的感觉,于是各自闷头干自己的事,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周泽楷觉得不妥,提示雨灾本就是商羊分内的事情,何况刚才山寨外的对话里还提到了有人在追踪叶修,他不禁有些担心。看周泽楷又皱起眉,叶修伸出手拍了拍周泽楷的背,用十分轻松的语气说:“放心吧,不会有什么事的。”

周泽楷心中虽仍有不安,但看到叶修脸上的笑容,他也情不自禁勾起嘴角。再看向天时,方才还悬在空中的日头已被厚重的云层遮住了,雨丝绵绵密密,好像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象,这座山头依旧宁静。

日子安生了没多久,夜里忽的刮起大风,卷得一些细长的树枝都绞缠在一起,树叶相互拍打着,山寨外本已衰残的桃花更是被劲风撕扯下,落了满地颓败。大雨悄然而至,雨水如瓢泼般倾泻而下,打在地上、砸在窗上。周泽楷被风雨惊醒,他睁开眼就往榻上看去,床榻上被子卷做一团糟,榻上的人早已不见。在这个雷电交加的夜里,他急迫地想要看到叶修,仿佛看不到叶修,叶修就要从这一刻消失于他生命里一般。周泽楷匆匆抓起一件大氅往身上一披就冲出门。

同样被风雨惊醒的江波涛站在卧房门口看雨,思考着若是雨势不减,这个山寨应该如何应对暴雨。正想着,对面房门被猛地推开,周泽楷奔进雨里,那背影有些慌乱,江波涛甚至来不及喊住他。

周泽楷牵了马,策马冲出山寨,他看了一眼山下的城镇,发现目之所及之处都陷在大雨之中。周泽楷没有犹豫,直冲向城镇,马蹄踩出一路泥花。

城墙之上,商羊张开双翅,屈其一足而舞。周泽楷赶到城外时,正看到商羊起舞。闪电再次划过整个天幕,一霎的白光映照出高处的白鸟那对幽黑而亮的眸子,它迎着风雨和雷电起舞,预示着雨灾降至的商羊踏临这座城池,暴雨又席卷了这块土地。周泽楷看着这似曾相识的一幕,他仿佛听到了时间的洪潮在心间耳畔翻滚拍打的声音,在很久很久以前,他好像看见过无数次这样的场景,心也好像疼过一次又一次。

叶修在城墙之上,自然看见了匆忙赶至的周泽楷。青年策马立于城下,磅礴大雨使对方的身影模糊起来,叶修闭上眼,好像能看到周泽楷被雨淋湿的黑发贴在脸上,那双眼睛却依然明亮而专注。他只看着他一人。 

闪电在空中扯出奇诡的形状,天地间被照亮,叶修变为人形,站在墙头静静地注视着周泽楷。一个惊雷轰然滚落,雷声在耳旁炸开,那雷声似是在云层间撞击了数次,一声接一声。叶修向周泽楷扬起唇角,随着雷声向后屈起左腿,双手举过头顶,以人形跳起商羊的舞。白皙修长的双手高举向天,手腕相合,手指微屈,似是捧着闪电,又似世间的第一朵花在雷雨中吐蕊。随后右臂微曲悬于头顶上方,手指有力地张开,而左臂缓缓从头顶垂至与肩同高,在空中画出半个弧形,五指曲向手心又伸展开来,拟出波浪翻滚的样子。先前屈起的那只腿和着手臂的摆动而打开,同样在空中划过弧形,再度屈起,收于右膝之上,叶修微屈起右腿,似是坐在半空之中。脚堪堪踏在墙垣之上,却是稳当至极,丝毫没有晃动。动作虽缓,却在舞中看出其中蕴含的张力,不似女子的柔弱,也不是空有男性的力道,看上去颇有些独特的美。叶修着一袭白衣,姿态虔诚,跳着古老的舞。

整支舞跳完,周泽楷早已从马背上下来,走到了城墙下。叶修回首看了一眼漆黑的天幕,便张开双手从城墙上跃了下来,那姿态却也似他的原形。

见叶修就这么直接跳下城墙,周泽楷不假思索地伸手接住他。叶修结结实实地摔进周泽楷怀里,巨大的力道撞得俩人一起倒在地上,溅起一阵水花。叶修支起半个身子,有些生气地道:“我现在伤好了,就算不用原形,跳个墙也不会伤到我半分,你过来做什么?”周泽楷当了肉垫还被数落了一顿,却仍是抱着叶修,不发一言,只是笑,好像捡了个宝一样。叶修笑道:“莫不是被雨淋傻了?”他拨开周泽楷脸上被雨打湿的头发,周泽楷被他压在身下,雨水淋下来只落到他的头上,雨珠却是从他脑后向前流过,汇成一道道小溪,浇到周泽楷的脸上,又顺着周泽楷的脸颊流到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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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泽楷将叶修抱上马背,叶修似是倦极,靠在周泽楷肩窝里闭目养神。周泽楷本想将叶修圈在怀里,但叶修毕竟也是个男人,周泽楷只能双手环过叶修的腰,将他虚笼在身前。叶修不知从哪儿变出一把伞,示意周泽楷撑起来,周泽楷最后只能以一手拉缰绳,一手撑伞的别扭姿势支撑着叶修不让他从马背上掉下去。

雨水穿林打叶的声音没有惊扰到沉沉睡去的人,周泽楷抱着叶修,好像在怀里笼了宝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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