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叶】美男子与香烟（中）
题目来自太宰治的短篇《美男子与香烟》
那个时候叶修也自顾不暇，嘉世的成绩并不令人满意，只能靠在非豪门的战队中捡漏子。打轮回也没有他说的那么顺风顺水，很多不该有的失误都出现了，配合之中掉链子，甚至一叶之秋被一枪穿云和他们队里的剑客合击时，他都没有及时得到自己队友的援助。那剑客的意识不错，恰当地弥补了一枪穿云出现的一点顾及不到之处，俩人打了一套小配合。本应配合一叶之秋的魔剑士在旁边无动于衷，继续攻击轮回的牧师，叶修笑了笑，操作着一叶之秋和一枪穿云周旋，趁那剑客欺身时，叶修在满天弹雨中突袭了剑客，轮回的剑客动作稍有迟疑，叶修脱身，反击。魔剑士好像这才想起来要辅助一叶之秋。
7:3赢了轮回。叶修没有半点喜悦之情，反而感觉心越沉越低，很多东西不受控制地脱轨了。
叶修摸进那条走道的时候本想独自抽根烟舒缓一下心情，没想到今天居然有人和他抢乌漆墨黑的走道。待他认出那蹲着的人是周泽楷时，小周队长已经打了自己一个响亮的巴掌。
又一个愁闷的人。
两个战队的队长蹲在黑暗的过道里抽烟，这也是嘉世和轮回从未有过的历史性会晤。张益玮还担任轮回队长的时候，叶修和他可没有那么多交流。
自己就够愁的了，这还蹲了一个既愁苦又迷茫的后辈，叶修不忍看一根荣耀好苗子就这么蔫吧了，这才和周泽楷聊起来。周泽楷听了他的话倒是没有之前那副迷茫无措的样子了，叶修的沉闷可还没解开。
大人的烦恼，小孩子又怎么会懂。年纪轻轻的“老人家”很自然地就把自己和周泽楷划分成了两个战线的人，你看看，多么深的鸿沟。
叶修也没太在意和周泽楷的这段谈话，倒是周泽楷自那之后就加了他的QQ，郑重地道谢，他都能想象出周泽楷一本正经地表情。不过再怎么郑重，在屏幕上出现的也就俩没头没尾而且干巴巴的字：谢谢。你指望着周泽楷多讲几个字？还不如期待喻文州的手速飙到八百呢。
叶修叼着烟笑了一下，也没回周泽楷。
要说回来啊，周泽楷也挺无聊，做完训练闲着没事的时候，就看看职业选手群里搅得翻天覆地的几个人，看他们斗嘴特别消遣时间，尤其是叶秋出来三俩句话就挑起腥风血雨，真是有意思极了。大概是叶秋的存在感实在太强，周泽楷总能在犹如刷屏一般的聊天中看到叶秋说的话，一找一个准，他觉得他有特殊的搜索叶秋技巧。时间长了，也就觉得叶秋占了他世界的一部分。
周泽楷不太在群里说话，却经常在叶秋说话的时候附和几句，有一次被楚云秀提了一句：你是不是给叶秋设了特别关心啊，怎么他一说话你就出现？这句话下面被众人刷了一串别有用心的表情，队形终结在苏沐橙十分不合群的一个小笑脸上。周泽楷无力辩白，只能实话实说：真没有。
这之后，周泽楷就很少给叶秋捧场了，但是叶秋依然在他视线范围内。
第八赛季常规赛还没过半，周泽楷的叔叔生了场病，他挑了个周末陪父母一起去H市看望叔叔。
他们离开医院时，天已经黑了。入冬了，南方湿冷的冬天确实让人不堪忍受，寒气一阵阵穿透衣服侵入身体。周泽楷的衣服穿得厚实，还戴了帽子和墨镜，周妈妈担心他晚上架着墨镜看不清楚。
事实证明周妈妈的担心是多余的。
人生何处不相逢，周泽楷隔着墨镜都认出了刚进医院大门的那个人是叶秋。
叶秋穿得并不太多，寒风一吹他就稍微弯下腰以求减少被冻僵的几率，他走得很慢。叶秋平时也一副懒散模样，以至于周泽楷现在没法判断他到底是来医院看病还是来医院遛弯的。周泽楷把车钥匙拿给周爸爸，交代了一句他去看朋友就跑了。
叶修只觉得自己旁边刮来一阵冷风，胳膊已经被人搀住，那人另一只手还多此一举地扶着他的腰，周泽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生病了？”
一定是幻觉，叶修这么想着。
但是周泽楷的脸都快凑到叶修的脸上了，叶修就把刚才的想法扔到一边了，脱口问道：“你怎么来这儿了？”
“看亲戚。”周泽楷一边解释，一边把挡了大半张脸的墨镜往下移了一点，观察叶修的脸色。
“哦，”叶修敷衍了一句，“沐橙病了，我来陪她。”
周泽楷放心了，然后他就拉着叶修去买水果和牛奶了，并且坚持要把外套给叶修穿。披着周泽楷的外套，提着周泽楷买的水果，旁边跟着个周泽楷，叶修在电梯里感叹了四次周泽楷倔劲上来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
俩人进病房的时候，苏沐橙的惊讶明明白白写在脸上。苏沐橙病得是很厉害，只是想着打了针尽快好，别耽误了比赛。打了招呼、问了病情之后，周泽楷就再没什么话了，一直安静地在旁边充当背景。叶秋的脸色也不好，熬夜熬出来的惨白，眼睛下面那一圈淡淡的乌青不是很明显，在灯光下面才看得出来。他现在这个样子，周泽楷是知道原因的。
第八赛季嘉世看似走到了强弩之末，叶秋在网上被人轮了一遍又一遍，很多人都等着他下台。嘉世队内不和也不是没人看出来，总有一些只关注比赛和技术、不关注人情的死宅在看视频的时候发现了这一点，但那只是少数，跟风骂叶秋、损嘉世的遍地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等着看豪门倒台的人更多。叶秋即使不太在意这些说法，也不可能看了之后内心毫无波动，是个人都会愤怒的。周泽楷还冲动地开了俩小号回应那些瞎凑热闹的人，后来想想没什么意思，反正他一个人也没办法把所有人的观点都扭回来。嘉世现在一团糟，队伍孤立叶秋，叶秋就算有通天的本领也没办法一个人对付一个队伍，还要防着队友对他放冷箭。
周泽楷不知道的是这个时候，不只是嘉世队伍孤立叶秋，而是整个嘉世俱乐部都和他貌合神离。只有苏沐橙和叶秋曾不经意提到的一个少年，还和他站在一边。
也就是这个时候，周泽楷意识到他对叶秋的心态有了改变。这几个月里，周泽楷时不时私聊叶秋，话题只有三个：吃了没、天气好不好、注意休息。他觉得他可以理解叶秋的心情，也可以理解他为嘉世做出的退让。周泽楷想用自己的方式稍微分散叶秋在荣耀上的注意力，压力太大的时候总该放松一些，然而不管他以哪一个话题开头，叶秋都会把聊天的方向引到荣耀上来。然后有一天，叶秋也没头没尾地发了一句“谢谢你，小周”，周泽楷把这几个字含在嘴里翻来覆去地念，想着叶秋说“小周”的时候是什么表情。
周泽楷觉得他大概是走上了一条不归路，也不敢去想这条路的尽头会不会有叶秋。
他现在只想认真地喜欢叶秋。
苏沐橙和叶修聊的都是些琐碎的事，周泽楷挑了两个看上去就很营养的苹果洗了递给他们。苏沐橙笑盈盈地接了一个，连声夸赞周泽楷贴心，叶修就不那么配合了，连连摆手说我不吃，你洗了就自己吃了呗。然后周泽楷就把苹果贴到叶修嘴上了，还挑起一边的眉毛看着他，意思大概是你亲过这个苹果了，还要我吃吗？叶修一脸佩服地从他手里接过苹果。周泽楷其实没看上去那么好对付。
眼看就要到十点，苏沐橙把叶修和周泽楷都赶回去了。她靠在病床上目送他们离开，眼神温柔。
寒风呼呼地刮，实在太冷了，叶修坚决地拒绝了周泽楷的外套，他说这个时候你要是病了，你们老板估计要愁得脱发到秃顶。于是叶修正直地跟在周泽楷身后，用人墙挡着风往前走。周泽楷走在前面，诚恳地建议他出门之前应该好好看一下路上行人都穿了什么装备，省的宅在宿舍里不知道外面是冷是热，大冬天的穿个两件套就出门，颇有种大无畏的感觉。
叶修哆哆嗦嗦地跟着走，才发现原来那个蹲在幽暗走道里迷茫无措的少年已经长得这么高了，身材也不再瘦削，可以独当一面了。
周泽楷走出去一段路才发现跟在后面的脚步声愈显拖沓了。
“……我搂着你？”周泽楷在叶修一脸没反应过来的表情中，成功接管了叶修身边的位置，并且把叶修扒拉到了自己怀里。叶修冻僵了思维这才恢复了一些，这种动作怎么都不像两个正常关系的男人会做出来的。他稍微动了一下，周泽楷没有松手，低声说：“就这一段路。”好像是对叶修说的，又好像是在劝说他自己。
这段路确实不是很长。
走到医院门口的时候，周泽楷收紧了搂着叶修的臂膀，然而下一刻他就松开了手，和叶修并肩向外走去。
叶修问他晚上去哪儿住，周泽楷说就这附近，然后指了指一座高出其他建筑的酒店。叶修说那挺近，然后再无话说。周泽楷站在叶修的上风口帮他挡着风，伸手打车。出租车稳稳地停在他俩面前，叶修和周泽楷道别：“谢谢你，小周。”
同样的话，周泽楷想听到的语气并不是这样的。他只是微翘起嘴角，道：“再见。”
叶修有些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笑了笑，坐上车离开了。
周泽楷向他指的酒店那个方向走了过去，确定叶修搭的车已经走远，他才拦下一辆出租车，往相反的地方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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