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河杀鬼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周叶】他叫周泽楷(上)

他穿梭过星海,他看过最亮的月光,他在宇宙中兜兜转转,然后停留在地球上,当一个格格不入的外来客。

其实他选择留在地球上的原因并不浪漫,不像他在浩瀚宇宙中穿行时听到的故事和传说那样,为了某个星球上的漂亮姑娘,为了某个地方独一无二的景致,为了完成夙愿。摆在他面前的是飞行器的能源供应跟不上了的朴素问题。

他和飞行器一起跌落到白雪皑皑的山中,并且引发了小规模的雪崩。一枪穿云的机体十分结实,这种程度的撞击几乎没有伤到驾驶舱里的他,在机体连续的翻滚之中,他看见白雪自山顶而下,飞速向他冲来。他只得飞快找回平衡,驾驶着能源即将告罄的一枪穿云滑出滚滚而来的雪体,白雪只淹没了一枪穿云的机尾。他心碎地听见驾驶舱内愈发急切的提示音,暗叹一口气。飞行器本身的问题,周泽楷拿了工具不用鼓捣多久也就可以修好,眼下没法解决的是自带的能源即将耗完,也就意味着他即使能离开这个地方也没法飞回母星。

碎霜收到的信号十分飘忽,时断时续还有难以忍受的杂音,他迫不得已走出舱门想找一个信号稍微稳定的地方。触目皆是白雪,让人心旷神怡的白,他突然喜欢上这个地方了。其实也不是那么急着回去,对不对?他笑起来。他用荒火为自己变出一副雪镜,虽然基因让他不像地球人一样对温度敏感,但无论哪个种族,眼睛都是最脆弱的器官,还是需要保护的。

他走得离飞行器越来越远,碎霜能接收的频道比之前多了许多,他听到了很多其它星球的语言一闪而过,叽里咕噜的话语穿过他的耳朵挤进他的脑袋里,顿时有种身处宇宙飞船之上的错觉,来自不同星球的人在飞船上高谈阔论。他们星球的人极具语言天赋,这是与生俱来的能力,只要稍加练习,在宇宙中任何一个地方他们都能毫无障碍的交流,为其他星球的人翻译、搭桥,因此他们在星球间游荡,几乎没有一直停留的地方。

方明华的声音在乱七八糟的语言轰炸里显得格外悦耳,虽然从碎霜中传出来的声音还是磕磕巴巴的。他继续向前走了一段距离,成功地和母星接通了联系,他先说明了情况:“能源不足了。”这种问题还不值得紧张,方明华问他在哪里,他说:“地球,X山。”仔细回忆了一下坠落之前显示的位置,他又补了个坐标。

“收到,我现在就通知人去接应你。”方明华的声音还在继续,“杜明离地球最近,不出意外的话他……”

“不急,”他眯了眯眼睛,确定他没看错,“救人。”

交代完这句他就断了通信,方明华噎了一下,周泽楷的语气就好像是和家人汇报一下“我要出去玩了”的熊孩子。

周泽楷在和方明华通话的时候就看见远方有个黑影在不断向他的方向走来,那人走得踉踉跄跄,最后脱力地跪在雪地里,摇晃的身体抵抗不过地心引力,歪倒在雪里。周泽楷赶到那人身边,扶起人探了一下鼻息,热气轻巧地绕过他的手指,还有救。方才还在充当临时通讯器的碎霜转眼已变成了一条柔软的毛毯,事实上,碎霜和荒火除了在战斗时是他的武器,平时就负责变大变小变漂亮,什么时候都能派上用场。这个地球人倒在地上时半个身体都陷进了雪里,周泽楷拂去他脸上的冰碴,细小的晶体在手中化为几滴水,他用毛毯把地球人包裹起来,动作很轻柔,这是他第一次接触地球人,就好像成年人看待孩童那样,他觉得地球人实在不算强壮。

他把他带回了飞行器里。

舱门一落,夹杂着雪粒的寒风就被阻隔在外了。周泽楷也算见多识广的外星人,基本的急救方法他还是懂一些的,尤其是对地球人这个他十分感兴趣的物种而言,自以为五成的了解是有的,甚至飞行器里还窝藏了个贴近地球人喜好的浴桶。周泽楷给浴桶里加满了水,水温和他的体温比较接近,他才将那个晕在雪地里的人从层层包裹中解放出来,放进了水里,帮尚且没有意识的人按摩有些僵直的肌肉。从上臂到小臂,然后是红肿的手指,甚至有的手指上还生出了水疱,周泽楷看见那人冻伤的手时犹豫了一下。他不是没有见过更加脆弱的物种,甚至和某些星球上最高级的生命体交流时,他们都要保持非常远的距离,怕声波击碎它们。地球人很奇怪,看上去没那么脆弱不堪,却又怕和他们接触时不小心就伤到他们。周泽楷把那人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极其小心地按摩着没有长水疱的手指,动作轻的好像在开玩笑。

温水让身体逐渐回暖,从指间传递到脑海里的痒和麻把叶修的意识拽了回来,他睁开眼的时候就看到一个男人趴在浴桶边看着他笑,微微往下弯的眼睛里满是关切,还有一丝小骄傲。

场景有些出人意料。叶修花了几秒钟的时间让脑袋从一团浆糊转换到可以思考,他环顾四周的同时不露痕迹地挡住了作为人类的羞耻底线。

“好点了?”周泽楷完全没有照顾地球人羞耻心的自觉,他趴在浴桶边上的动作坦荡,目不斜视的眼神坦荡,问的话也坦荡。

“好太多了,谢谢你救了我。”客套完叶修就进入正题了,“这是什么地方?”他确定这连绵的雪山上没有那么高级的星际主题旅馆,他能看到的所有设施都透露着一种高科技的气息,虽然其中似乎混了几样眼熟的物品,但怎么看都觉得不同寻常,尤其是这个谜一般的建筑造型。

周泽楷觉得到这个地步也没有隐瞒的必要了,在脑内挑挑拣拣找了个可能比较容易接受的说法:“我的飞行器。”没想到泡在水里的人这么快就接受了这个说法,并且还说道:“哦,我就知道你不是我的同胞,你长得就跟外星人似的。虽然很感激你救了我,但是我们还是诚实做人,说说你来地球的目的吧。”

如果问号可以化形的话,叶修的眼前可能戳满了来自周泽楷发射的问号。

“飞行器出了故障。”周泽楷想说的话在心里绕了几圈,开口却只老实地说了降落在这里的原因,至于本来就是外星人还被说“长得跟外星人似的”的委屈以及外星人长相的评价标准到底是什么疑问就只能自己品味了。

叶修和周泽楷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没想到外星人朋友这么实诚,俩人交换了姓名,一人一个问题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捋了一遍,气氛融洽而和谐,促成了外星友人和地球人的亲切会晤。叶修是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倒霉到被强行拉出来旅游还在雪山上迷路的,更不会想到他有一天还能偶遇外星人。

浴桶里的水越来越凉,叶修终于忍无可忍提议要出浴,对温度变化反应迟钝的周泽楷才想起来地球人和他不一样。周泽楷依然没有要回避的打算,叶修心一横,和外星人也说不通换衣服请回避的问题,他就直接从浴桶里站了起来,周泽楷立刻抓了条毛毯把叶修裹成毛毛虫,考虑到地球人的脆弱度和叶修身上的冻伤,周泽楷亲切友好地把叶修抱出了浴桶,并执着的将他抱到了睡眠舱里。

叶修的目光是死的,为什么周泽楷不能体谅一下地球人的羞耻心。

短暂的休整之后,周泽楷说可以送叶修回去,叶修没忘记周泽楷一开始就和他说过飞行器暂时不能用,他抱着让自己死心的念头问是怎么个送法。周泽楷的眼神里似乎隐含了一种“你该不会是个傻的”之类的复杂情绪,他抬起两只手,耐心地解释:“抱回去。”遭受了现实和外星友人隐约的嫌弃的双重打击,叶修绝望地摆摆手:“不用了不用了,我可以自己走,我衣服上有定位器,随便找个地方待着他们都能找到我。”

“不行。”周泽楷脸一沉,叶修的脚上也冻出了水疱,万一感染了就麻烦了。而且他不能理解叶修的心情,比起自己走,有人送不是更方便吗,地球人怎么连这种道理都不懂。看在叶修满脸难以言说的表情上,周泽楷大度地让步:“悄悄地抱?不让人看见。

叶修再次被无力感击中心窝,上一次让他有这种感觉的是包荣兴,包子只是脑回路曲折蜿蜒,眼前这位是由物种差异导致的巨大的理解鸿沟。周泽楷恐怕对地球人有很多误解,也对地球有极大的兴趣,才会这么照顾他,就好像小孩一本正经地玩过家家的游戏一样。叶修催着他赶快走,要不然在这儿待久了他的朋友就找过来,一枪穿云和周泽楷的外星人身份就暴露了。

周泽楷真是个说到做到的外星人,等叶修换好衣服就把人给抱走了,叶修眼看着一枪穿云在周泽楷离开之后和周围的雪山融为一体。再回过神时,叶修突然发现周泽楷也隐身了,现在他整个人仿佛横着悬在空中,现场表演了场魔术。

“小周?你快别隐身了,要是被人看见我飘在空中,会吓到他们的。”叶修又无语又想笑,周泽楷这个外星人还是挺有趣的,说不让人看见就真的让人看不见他在哪儿。

不是说悄悄地抱吗?周泽楷看着叶修的眼神里又多了点责备,好像在说你骗我。

叶修笑着拍了拍周泽楷的胸膛。乐极生悲说的就是这种情况,叶修忘了自己手有冻伤,藏在手套里的手指传来钝痛提醒他不要乱动。他把手安分地放回去,对周泽楷说:“先换套衣服吧,你穿得这么清凉走在雪山里,人一看就知道你不是普通人。”周泽楷依言照着叶修的穿着打扮给自己备了套衣服。 

雪山高耸入云,天空蓝得像被冰雪抹过,干净而通透的蓝。从叶修的角度看过去能看见山峰围出来的一块蓝天,能听见周泽楷的鞋子踏在雪地上,陷入雪里的声音,他自顾自欣赏起雪景来了。周泽楷不太开口说话,惬意地静谧包围着他们,好像一种默契。

直到他们转过一个拐角,和来寻人的苏沐橙等人狭路相逢。

好不容易找到在雪山里失踪的宅男体质的叶修,一群人的心总算是恢复了正常的跳动频率,之前是真的担心这个人冻死在雪山上,他们连忙从周泽楷手里把叶修抠出来,安文逸给叶修做了简单地检查,确定他身体没有什么大碍。众人把叶修围在中间跟保护珍惜动物似的慰问了好一会儿,被挤到最外面进不去罗辑蹦跶了几下,最后只能把注意力转移到和他一起被遗忘在角落的人,他对带回叶修的好心人充满感激:“万分感谢您能把叶老师送过来,太谢谢您了。还不知道您怎么称呼?”罗辑对陌生人说话的时候还会有些不好意思,尤其是现在找到人了情绪比较激动,他那张被冻得苍白的脸上透出红色,更显出年轻人发自肺腑的真诚感谢。

周泽楷自动过滤了地球人难懂的情绪表达,他比较在意的是这些人对叶修动手动脚的没准会摩擦到叶修的冻伤,他皱眉道:“他手脚上都有水疱。”

声音不大,但是起到了引起别人注意的效果,几个人都把目光放到周泽楷身上来。

叶修做了个手势,让周泽楷隆重登场:

——“给大家介绍一下,他叫周泽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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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给我提供冻伤知识的外援们,哈哈哈哈我爱你们

以及写这篇文其实是因为和薄荷荷聊天,突然间有神一般地引导我去写外星人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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